一句话介绍不了我嗷。
Hika/小魚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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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极东】往复

●中|日建交梗,终于写他俩啦。
●阅读感谢!
●稍微有一点点长,因为LO主有点点话痨,请谅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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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|京

0.
九月的风,已经不似盛夏时那么浓稠粘腻了。它夹杂着京城万家的烟火气和丝丝微凉的水汽,钻进半开的窗棂,吹动了本田菊手里爬满格子、叠得整齐的资料。

这暂时把本田菊从繁杂而又冗长的会议之中拉扯出来,走了一小会儿神。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,撇过头去看斜对面的王耀。

王耀垂着头,逐条浏览着项目明细。白衬衫的袖口卷起,露出白皙的手肘。

本田菊放任自己盯着对方发了好长时间的呆,隐隐约约竟唤起了一些旧忆:王耀向来喜素,除了传统佳节和隆重场合,他鲜少穿颜色鲜艳的服装。王耀很白,所以即使一袭白衣,也不显黑,反到是把眉目衬得神采奕奕,好看极了。

但本田菊记得,自己的生日,王耀是一定要穿红色的。

那股秋风毕竟还是吹到了会议桌的另一头,吹散了王耀的鬓发。

王耀皱了下眉,随手把那簇头发别到耳后。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双眸,

可是对桌的那个人早已移开目光,看向别处许久了。


1.
如果说背道而驰代表着两国的决裂的话,那现在的握手言和就代表着中|日关系要翻开一个崭新的篇章了。

本田菊和王耀看着不知比自己年轻多少岁的领导人站起身来;跨过长长的会议桌;郑重其事地把四只手紧紧地叠在一起。

于是他们也笑着站起来,去拂去并不真正存在的尘埃、去鼓掌;何等浩浩汤汤、风雨纵横的情感都藏在波澜不惊的微笑下,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,礼貌而又疏离。

这也便意味着会议的结束了。大家纷纷摘下耳机,解开袖口的几粒纽扣。几乎所有的在场人员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:数十小时的胶着与精神的高度集中,无论是放在多么有耐心和毅力的人都极难办到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磨平他们的棱角、淡化彼此尖锐的冲突,最终,使得这两个羁绊千年,一衣带水的邻邦能达成一个更加理性的共识。

于是,立场便在这长时间的厮磨下变得暧昧了:先是一个颇具资历的小伙起的头,说难得日|本友人来一次咱们首都,作为北|京人,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带人在京城里转转,感受一下浓厚的历史氛围,也算是响应了会议的主题。

也不知是不是开会开出感情来了,一向谨言慎行的岛国人民也没多想,便笑着答应了下来,一来一去,熟络起来,便从游览路线,到结束后去哪家馆子喝酒都一并安排好了。

当然,不能忘了正主。所以当上司满脸微笑地悄声道:“本田先生去不去?”时,本田菊压低了声音在对方耳边低声拒绝。

“舟车劳顿,在下还是不扫了大家的兴致,先行回去休息了。”

于是自家上司便也不勉强,回头去看本田菊不减半点笑意的脸,默默点了点头。

本田菊终究是国。

那曾硝烟弥漫的大地、那些在战火纷飞中死去的人民,虽然随时间褪色,渐渐不再被人提及,但终归是一段历史。

而不论是本田菊还是王耀,都有义务把这些事和人铭记于心;他们不该忘记,也不能忘记。

千年相处的默契不是随口一说的的,对桌的王耀也婉言拒绝了邀请,他松松整齐的领带,背对着本田菊站起来。

站定后,王耀略略斜过头去,回转了墨色的瞳仁;他似在看本田菊,又不似在看他。

最终,王耀还是收拢了目光,不执一语。

*
从月下对饮、互解心事到视若无睹、置若罔闻,他们花了多久?

————不过千年。


2.
日|本是一个得到神风庇佑的岛国。

多亏了那场瞬息而至、席卷万物的飓风的福泽,才让彼时赢弱的、藏身在海湾那头的国家及其百姓逃过一劫、从蒙|古军队手里捡回一命。

至此,日|本对风泽,总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,强烈的情愫。那变幻莫测的气旋,寄托了千千万万人对山河犹在、家国平安的期盼;

所谓“神风”。

本田菊疲惫地伸个懒腰,窝在沙发上去听秋风溥畅而至,穿过胡同绕过瓦梁,俯冲回旋,窗口的吊兰窸窣轻响,微微起伏。

北|京的风,真是沉稳而清明啊。

思维这样随意的流淌着,本田菊阂上眼眸,感到倦怠。

却偏偏,门响了。

*
风是抓不到的,人是猜不透的。

本田菊千算万算,也算不到王耀:着一身素色的便装,轻轻松松地站在自己对面。

他薄唇轻启,那纷繁嘈杂的世界便仿佛与他无关了:

“菊,有空吗?”

依旧是东方人温软的语调和不徐不躁的性子,王耀简直就像是从记忆里走出来一般。

王耀也并不是要本田菊的回答,他的视线被窗口的吊兰吸引,继而便不再看本田菊,自顾自地说下去。

“之前回绝了邀约。但后来想想,这么贸然拒绝实在是太有失风度了,既然先生们这么热情地尽了地主之谊,我太懈怠了总不好。”

他淡淡瞟一眼本田菊,也不把视线落在对方身上,“活得太久了,自然腐朽一点:那些年轻人爱好什么东西,我‪一时半‬会儿是琢磨不透了;”

“不过对付你这个千百岁的老人家,我想我还是绰绰有余的。”

到底是王耀厉害,几句话,本田菊本来构思好的婉拒之词便只能硬生生地憋回喉咙里。

岁月催促着他们相见,再给他们少得可怜的光阴去和好。

于是,他们便身不由己,言不由衷地,被推搡着、驱赶着,促成了仓促的久别重逢。

再怎么逃避都是徒劳,无论如何,是要破冰了。

“耀君这么说,在下再拒绝,便显得不近人情了。”

王耀莞尔一笑:“你去换身衣服吧,我在楼下等你。”


3.
院儿里的老槐树已经安稳地长过了几十载年头,爬过年初新砌的墙。枝繁叶茂地、一派生机。

不知谁家的猫儿蹿进视线:藏在白色绒毛下的铃铛隐约作响,便把本田菊的视线吸引去了。他停下脚步,转而去看白猫如何步态轻盈地跃过浅浅的水洼;躲到那聚拢阳光的槐树下,眯着眼睛抱起了尾巴。

注意到对方没有迈开步伐的王耀停下来,也踱回去看那只猫。

小家伙已经睡着了。

“很悠闲吧。”

“是这样呢。”本田菊直腰站起来,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。秋日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,他伸出手去档,却看到王耀被镀上一层金的侧脸:

倾泻而下的流光沁透树叶,化成一小簇一小簇的碎金沾上对方的眼睫和发稍;不同于会议时高高束起的马尾,现在他把发丝低低地绾起,垂在肩头,里面藏尽了隐烁的微光。

王耀被阳光惹得眯起了眼。他转过头去躲,却撞上了另一边本田菊的视线。

......对上了。

这么想着的本田菊下意识地移开目光,把目光聚集到猫儿透明胡须的尖端。同时心里为借它解围而小小地道歉一番。

“耀君这边的猫不怕人呢。”

“大抵是因为附近的人都会照顾它,敞开了门让它进来的缘故吧。”

王耀蹲下去,伸出手去碰,顺着毛细细梳理。猫咪惬意地抖了抖身子,嗓子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。

“给挂个小铃铛,就代表着有主人了;

“大家都在尽自己的力照顾着他呢。”

王耀歪着脑袋,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:

“可是,不论如何,猫的本性还是野的,这点是不会因为旁人的照顾而改变的。”

本田菊自然是知道王耀在射影着什么。他低下头,一如既往地温和恭谦:

“所言极是。”


4.
“北|京城里的犄角旮旯,真的有时会让人摸不着头脑呢。”

“胡同便是这样的了,四通八达的,永远不会让人知道会接到哪里。”

“但是这样漫无目的的兜兜转转也不失为一种乐趣。”

这样说着,胡同对面传来了喈喈的、平缓的银铃声,慢慢的,愈来愈近了。

本田菊看到落了满头霜华的妇人推着木质的小车,悠悠闲闲地走来:车上陈列的,是撒满了桂花,淋透了枫糖浆的甜糕。

路面狭窄,于是他和王耀侧过身去让妇人通过;在那短短的几秒之内,他与王耀几乎是肌肤相贴。

本田菊看得见王耀藏在发底的颈窝。那人熟悉的气息与糖糕的甜味混杂,缠绵得难舍难分。

是那洌让人难以忘怀的清甜。

不论是气息、味道、亦或是感受,都能唤起酣睡已久的回忆。

他也有着青涩的少年时光:

可能童年这个词对于国家来说显得有些沉重而又不合乎情理。但本田菊笃定自己有着一段不紧不缓的童年时光。

是可以和一窝兄弟姊妹一道携手摘梨的时光;是可以听着仲夏夜的蛙声鸣鸣,枕着新制的绣枕入眠的时光;是可以敞开肚皮、肆无忌惮地享用桂花糕,任由黏腻的皮粘住牙齿,清香的气味溢满齿间的时光。

睁开眼,童年的景致渐渐飘散,化做一缕清风。

本田菊和王耀拉开距离,他耐心地等王耀重拾步伐,轻轻对自己道一句:“走吧。”

于是他也理所当然地跟在对方身后,踩着他的影子,亦步亦趋。


他们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,穿过互相连结的小巷,绕过斑驳却庄严的石子路,虽然话不多,但也还算保持着一定的频率闲扯着。

聊得自然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家常琐事;

周围有什么好吃的店家、什么古老的玩意儿;门口拉车的大伯的女儿终于上了大学,巷口的酸奶店打算开始转行专卖豆汁。

诸如此类细小而又繁杂的事情,王耀絮絮叨叨的讲着,本田菊便地耐耐心心地听:

身为日|本人,本田菊很擅长交往中的技巧,譬如怎样让人看起来真挚而有热情;怎样回避敏感而不合时宜的问题。可他而今注视着王耀微微上扬的嘴角,却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个一衣带水的邻居:

“菊对北|京还有印象吗?”

“小时侯耀君的都城不在这边,所以坦白来说,还是长安比较亲切一点。”

“其实你也在北京呆过一段时间的,只是当时思索顾虑的事情太多,没有时间好好看看吧。”

话题不知道何时被眼前这个人带到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境地,这是他俩无论如何都逃避不及的坎。

本田菊望向方正的墙,千百年前被硝烟缭绕的青砖灰瓦,被剥去外壳,脱去一身傲气的京城,他是见过的。

但王耀并不十分认真试探他的反应,于是过于纠结反而显得失了本意。本田菊颔首,自如地答道:

“那还请耀君多做介绍才好。”

王耀似是毫不意外般挑起了眉,自然应允了对方。

他照旧与本田菊漫步叙旧:笑靥倩倩,从容自得。只是眼神淡淡地,似是煎药时少了一味至关重要的料材。

本田菊自然知道那缺失的是什么;只是,这一点,他是决不敢、亦不会向王耀索取的。


5.
“想吃什么?”

王耀活动着久未舒展的胫骨,大大咧咧地询问本田菊。

黄昏的斜阳打在他的侧脸上,马尾随微风轻轻飘散。

枫叶红得不可意思,冷冽的空气也被暖阳中和,沁出青涩的甜味。

是个吃糖葫芦的日子。

本田菊垂头思索良久,垂落的刘海把眉骨笼上一层阴影。

等他抬头时,对向王耀的,是一双来自幼时纯粹明朗的目光:

本田菊从来不如他看起来般循规蹈矩。

他从来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。

“如果可以的话,在下想吃重|庆火锅。”

*
人属于一个地方,自然是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,天下如此,皇城根下的老百姓更是如此。

若是任何一个地道的北|京人,他定会告诉你:九月的柿饼甜得正是时候,配上韭菜盒子,足以让你大饱口福。番茄个个硕大饱满,撒上足足的糖腌制,酸爽清甜;要是执意想吃火锅,那就去巷子深处点上一锅铜锅烧肉,不消片刻,身子便会从内而外暖和起来。

为什么一定要吃重|庆火锅。

王耀不能解答这个问题,也就不再接着思索下去。

也不知是不是本田菊运气好,周遭确实有家好吃的火锅店。


6.
餐馆藏得很深,来的人也不是很多。但是人们畅谈的声音却也闲闲散散地聚集起来,撑满了这个满是烟火气的空间。
虽然空间不大,但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,他们很快被带到了包间。落座后本田菊环顾四周,轻淡地评价了一句:

“这里很热闹呢。”

王耀意味不明地摇了摇脑袋。

“上次亚瑟来的时候......大概是半年以前吧,非常受不了餐馆的气氛,觉得太吵了。”

本田菊不由得捂嘴轻笑了起来:“果然是这样吗。”

“菊也是这样想的吗?说来你是一个安静的国家呢。”王耀半真半假地紧蹙双眉。

“不,在下认为。人们能够像这样畅畅快快地边吃饭边互相倾谈,无所顾忌地发表自己的感受,展现自己的心情,可以说是大快人心。”

王耀内心升起了一种近乎悲怮的欣喜,千年以来,星移物换,能够相伴的人少之又少,而真正被同一系文化哺育,在相邻处扎根的更是几乎无处可寻。

他知道:本田菊懂自己。

不论是中国、或者是王耀;都是本田菊所熟知的:他从初生伊始便开始和海那边的国家打交道:如何做邻邦、如何做下臣、如何做弟弟。

千年的摩擦和认识,早可以把两块棱角分明的顽石磨到光滑而相契;本田菊和王耀,也自然是在不经意间染上了彼此的气息。

王耀感到内心有如打翻了五味瓶般翻江倒海不能平息,他想要故作轻松地吐槽本田菊的阿谀奉承;

但他却发现,对方的一席话,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真挚的情感。全然地理解与尊敬。

还好王耀并不必再为此而耗费脑细胞:年轻的服务生端着一锅仿佛可以盖过世间一切气味的汤底,推开了小小的包间。

本田菊不吃辣,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国家意识体的射影:日|本这个民族的口味也正如同眼前这个寡薄的青年一般清淡。

在自家众多弟弟妹妹中,本田菊是最不能吃辣的,甚至连女孩子都不如。王耀至今清晰得记得,有一年春节他突然嘴馋,突发奇想地撤下饺子,煮上一锅正宗的麻辣火锅。

那时尚小的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凑着脑袋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气息,除了本田菊:紧锁双眉一脸生无可恋。

再后来,每次吃火锅时,王耀总会记得给本田菊特地另备一份不辣的饭菜。

而那时王湾总是想着去逗本田菊:她夹着一块刚烫滚的牛肚在他眼前晃悠,笑眼盈盈。

而菊总是一边说着:“湾湾你别再闹了”一边极力掩住快要呛出的泪水,难受得眯起了好看的眼睛。

......正如现在这样。

看着本田菊难受的样子,王耀微微心里有些不爽,但他难以对这种不爽追根溯源,只能放任自流,任其缓缓散开。

那边的本田菊也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,掰开竹筷,放下,骨架分明的双手碰到一起:

“我开动了。”

霎时间烟雾缭绕,辛辣的油盐酱醋和嘈杂的人间烟火铺张开来,气味跳着舞,形成一幅旖旎的画卷。

本田菊一言不发地吃着,下锅的姿势标准,涮毛血旺的时间也精准得不可意思。王耀一边笑眼前人的逞强,一边惊叹于他的毅力。

说来可能有点不合时宜,但王耀确实想起了战争年代本田菊的偏执与倔强:即使是战局已定,也依然不做任何退缩,这也是为什么这场本就漫长的仗更加困难而残酷的原因。

温柔下藏着的狠戾与坚韧,可能算是研究出了大|和民族的一点秉性。

*
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细碎地推移,辛辣之气也渐渐滚入鼻腔,在舌尖爆裂开来,酥酥麻麻地占据味蕾。

本田菊能直观地感受到自己感官的麻痹与流失。

——果然...还是不能吃辣吗。

*
——他还是不能吃辣。

王耀好整以暇地看着趴在桌上快要哭了的本田菊这么想着。

锅中的仍然热热闹闹地沸腾着:牛毛肚、猪黄喉、鸭肠、牛血旺,种种食材被麻油浸润而沉浮着,爆炒过的花椒和小辣椒散发着辛辣而又纯粹的香味,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地扑向本田菊。

啊不行了。

这么想着的本田菊干脆把头侧过,枕在肩肘上:额上发了一次密麻麻的汗,刘海也湿答答地贴平肌肤。

借着升腾的蒸汽和不甚清醒的意识,本田菊的目光向上偏移,去看王耀。

只是看着。

他看着对方娴熟地撩起食材,蘸过乘有麻油和沙酱的碟子,抿入口中后勾起一个因餮足而引发的满足的笑。

可能是机缘巧合,或是恰逢因果,本田菊启唇,唤了王耀一声。

“哥。”


7.
“哥。”

彼时王耀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块滚烫的鸭血,那块东西刚刚送到嘴边,便被那句久违的称呼碾碎,跌进碗里。

这家伙,怎么回事啊。

*
王耀强迫自己很快地恢复过来,眸子里的颜色一点一点地消映下去。他不动声色地夹起碗中的食物放入口,缓缓咀嚼、吞咽。

这时,身为始作俑者的本田菊也清醒了些,他急忙起身,要为自己的失礼道歉,可王耀却先行一步摆摆手,示意翻篇。

平心而论,王耀很怀念这个称呼;

但也仅仅是、只能是怀念而已了。

*
最后的收尾工作既然是交给王耀,本田菊虽然拿着筷子,但他只是象征性地装装样子:在依旧热气蒸腾的锅里搅动几下亮红的汤底,掘出几缕菜叶。

与其说王耀喜欢吃辣,不如说是融会贯通的食谱让他没有忌口。不论是清汤寡水还是浓油赤酱都可以吃得津津有味。


“......”王耀小小地惊呼了一下,换来本田菊的目光。

“您怎么了?”

“这个边缘有点没熟。但是没事,能吃。”王耀摇摇头,欲再下口。

可谁知下一秒筷子便被本田菊稍稍有些生硬的话语打断。

“您怎么能没烫熟就吃呢。”本田菊生气地夺过筷子,把咬过一口的毛肚丢回锅里。

“以前天天教导我们不要吃生的东西,现在还真是把先前说的话都忘记了。”他不去看王耀,而是认认真真地凑近铜锅涮着食物,丝毫不在意再被辛气呛得咳嗽。

“可以了,给。”那块毛血旺终于辗转漂泊到了王耀的手中。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温暖而又澄澈的光。

王耀多多少少有些触动:

大|和民族在温柔下隐藏着狠戾与坚韧。

会一直想征服自己不能够征服的事物,一次又一次的尝试。

这是本田菊的坚韧;

而会执意提醒自己不要把生吃,哪怕一点点也不行。

————这是他一身傲骨下的,回归本源的温柔;

至此,他对本田菊的了解才能小小地打上一个铅字的句点。

王耀轻轻放下筷子,放出满足的慰叹:“我吃饱了。”

“多谢款待。”本田菊也双手合十,微笑致谢。


8.
户外的夜已经有点冷了,王耀跑到不远的茶摊要了两杯凉茶,用以解辣。

路被晕染上一层不同于路灯的,好看的银光、像从天气倾泻而下的银河一般铺张开来,向远方流淌着。

本田菊和王耀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,是初秋清朗的月光。

他们静静地望着,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。

*
“耀君,‪今夜‬的月色很美。”


王耀看都不看对方:“是的,适宜于朋友一起欣赏。”


本田菊默默低下头,叹了口气。


“您知道啊……”

王耀看着本田菊这幅心思被人看尽的样子,不由得把眼前人和幼时的对方联系在了一起。

本田菊小时候,是从来不掩饰自己对王耀的喜爱的:在他的床头插一株盛开的红梅呀,圈几只萤火虫放入琉璃瓶里送给兄长呀什么的。


只是可惜那时王耀不懂,全新全意把本田菊当作是自己的弟弟;以自己的待人处事之道教导他:让梅花自然生长香期会更加绵长,萤火虫自由自在地在夜空中闪耀得更加绚丽。

可是菊那时还小,道理听得懵懵懂懂的,自家兄长不喜欢倒是看得真切。于是便低下头去,把清亮的眉眼藏到细碎的刘海中不做声了。


王耀老是觉得菊小时候的眸子太过于清亮了,像那样即使藏到细碎的黑发中,也掩盖不住熠熠光辉:所以等他学会控制瞳孔中流转不尽的情绪时,才会愈发觉得捉摸不透。


王耀被那双眸子闪得心烦意乱,,便暗暗咬了舌尖,苛责自己怎么想当然地说教,枉了小菊的一汪真情;读了几万卷的书,也会不到心爱之人的意。

同时也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:怎么这么没出息,只是因为小菊眼睛好看,就受不了了。

*
后来,便是现在了。即使再过明白本田菊的意思,也不好什么事情都遂了对方的意愿。


也可能反倒是太过明白了,才不敢再顺着心里的想法答复了。

“我又不是不看书。"王耀笑着,神情隐晦。

似是不愿再提及什么,王耀望着悠悠的月色,许久不做声。临了临了,像是终于软化了一般叹了口气:

“不过月色真的很美,上次和你赏月,我太不解风情了,居然在月色下问你今后的打算。以后应该立一条规矩:赏月时只许唠家常里短,禁谈家仇国恨。”

这是谁都知道的、心照不宣的秘密。

月光撒在本田菊的脸上,撒进他狭长的双眼,泛出点点微光。

由于月色朦胧的缘故,王耀看不清菊的表情。

倏忽,本田菊一个转眸,眼眸里映出自己的身影。

他一字一句,眼角带笑:“玉兔在月亮上捣年糕呢。”

“是在捣药啦。”

时过境迁,即使台词相同,说话人的心境却不似以往了。

可把说过的每一句都记得分明的人,定是有什么绝对不能忘了的情愫。他们带着遗憾辗转千年,缄默地封藏着情感,在心里不断回味发酵。

但即使藏的再好,用石子堵住所有缺口,绵密的泉水还是会涓涓不断地从心口溢出。


混杂着血和泪的泉水,就这样被亘古不变的月光照亮,镀上一层褪不去的、闪闪发光的银霜。

*
王耀忽然回过神来,慌慌张张地丢掉感伤回归现实,转向本田菊:

“有点晚了,我送你回去吧,明天还要赶飞机呢。”

“是。”本田菊也急忙加快脚步,收拢衣领。


9.
“一路平安。”王耀也没多想,他稔熟着道出这句不知道对多少人说了多少遍的话语,神色如常。

微风吹动了对面人的黑发,他才突然意识到:秋天的黎明之前已经有点冷了。时光就这样不徐不疾地走着,把它们聚拢又分离。他们心照不宣地一起前行着,看不到所谓的死亡与尽头。

“菊。”王耀唤起对方低垂的头。

“有空常来吧。”

这句话王耀几乎是用气音念出的,他认认真真地、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。

本田菊的眸子忽地闪过一丝什么,可王耀还未来得及捕捉到,对方便别过头去,极力抑制住逐渐上升的、面颊的温度。

“怎么了?”

王耀有些疑惑地接近对方,他苦恼着刚才的哪一举措不妥了,让这个敏感的青年感到无所适从。

可当他的手贴上本田菊的面颊时,却一时间怔住了。

“......怎么哭了?”

指尖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温润:泪水依恋着王耀的手指淌下,如百川灌海般填平他指尖的沟壑,再不倦地继续前进。

王耀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。

他能感到对方的情感如岸边的浪涛般涌上陆地,击打着自己,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本田菊的心口决堤。

王耀心下一软,忆及千年时光,彼时顽皮的少年一瘸一拐地踩过遍满枯枝的小径,啼哭声远远传来。

那时的本田菊絮絮地讲着,无非是因为贪玩从树上摔落下来的这类琐事。王耀边静静地听着,边抚平对方的衣角,撩开汗水浸湿的刘海,眼中盈满藏不尽的宠溺。

“你这孩子......”还未及王耀从回忆中脱身,这句话便从心里脱口而出。

王耀说完这句话便陷入长久地沉默。他望向黎明前的天空,妥协般地叹了口气。

“来。”

*
本田菊猝不及防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他紧靠着王耀,对方绵长的气息缭绕在自己的脖颈,炙热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胸膛。

本田菊记起来了。

————初入长|安时的新奇;元宵灯会时的兴奋;檐下对弈时的焦灼;还有对坐饮茶时的甘甜。

有关这个人和这个国家的回忆源源不断地涌上来,充斥着他的五脏六腑,一时间敲开了那扇装满故梦与旧忆的窗。

本田菊不禁把王耀抱得更紧了一些。他能感受到对方心脏鲜活的律动。

————那也是隐晦又长久的、难以启齿的乡愁。

“一路平安。”郑重又动情地话语,再一次落在耳边。


10.
飞机平稳地滑入天际,隐匿在云端之后。

王耀目送着本田菊的远去,想着:即使经历着这么沉重的一生,但坦诚以告,他对于接下来的路,是不畏惧的。

王耀转身向前走去,新生的旭阳在他身后缓缓升起。王耀感到背部不同寻常的炙热感。

阳光穿透云层,散在他的背脊;散在极东的千年之境和与之隔海相望的那一方国土。

于是王耀加快了步伐,任天际转向更加纯粹而又热烈的蔚蓝。


11.
王耀没有回头。

——T.B.C——

后:
感谢阅读!
从八月末开始写的故事,当时想着慢慢写慢慢改,没想到跨越了三个季节!可是说是我构思得最辛苦,也是最满意(小小满足)的一篇文章辣!
先给北京的小天使和重庆火锅道歉!有些相关的东西没有了解清楚就匆匆写上实在是非常抱歉了(土下座
写得还是有点从忙和自以为是,所以如果相关背景资料有不妥的话请务必来和我说!包括11区那边的也是!

但是怎么说呢,终于把心中的他们俩写出来了,从夏天开始躁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了。
不知道有没有把他们的好写出来呢?我有点小小的惶恐w。
但不管怎么样,还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他们呀。

最后,欢迎评论和扩列!!!!极东新人写手想要和大家好好交流!!!!求求你们啦。

最后的最后(哎!),感谢你看到这里。

真的没啦!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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